孫亞玲

佛坪的人，管滿山滿坡一樹樹在早春三月開得燦爛的小黃花叫山茱萸花。我來佛坪之前，是不認識這花的。陽春三月，正是佛坪10萬畝山茱萸花開得最燦爛的時候。我坐高鐵40多分鐘就從西安到了佛坪。

佛坪在秦嶺南麓，此時，和關中氣溫差不了多少。我穿著棉襖，雖然有雨，但沒有受到“冷”遇。我想，這可能與隨處可見的山茱萸陪伴有關。

環繞的群山把城市的喧鬧隔絕在外，只留清晨的鳥鳴和雨滴聲。

我從沉眠中醒來，推開窗戶，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雨絲如綢，將群山裝點得更加淡雅。我不愿意在屋內透過窗戶只看眼前的一面山坡，便抓起衣服，急急地往屋外去了。

重重疊疊的高山，像喝醉了酒的老翁，一個靠著一個在這里沉睡，不知幾億年了。田地間剛剛蘇醒的嫩草，經春雨的柔軟撫摸，被春風由鵝黃吹成了草綠。

春山披上了朝霧霞衣，山頂戴上了云霧絨帽，山腰上系了云霧玉帶。云霧彌漫山谷，如茫茫大海；云霧遮擋山峰，像巨大的天幕。云霧是大自然的造物主送給世界的輕紗蓋頭，在山谷中繚繞，如同仙女散花般輕盈，使人覺得如置身蓬萊仙閣。

雨中山色的美妙，完全在若有若無之中。說有，它卻隨著浮動著的輕紗一般的云影，化作蒸騰的霧氣；說無，它卻在云霧開合之間露出容顏，倍覺親切。山和水的融合，是靜和動的搭配、單調與精彩的結合，組成了最美的風景。

眼前身后是東山和西山，腳下是彎彎曲曲的椒溪河。河水清澈透底、緩緩流淌，形狀各異的石頭，展現著最優美的身姿，吸引著我。

“這個像熊貓，這個像青蛙，中間那個像海豚，遠處那個像烏龜……”我一個人的喃喃自語，被站在不遠處拍照的一位游客聽見。她走上前，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啊，還真像哦。屁股渾圓，頭稍微小點，整個身體呈三角形，頭上兩只黑眼圈，黑鼻子，身體黑色，面龐和腹部呈白色，活脫脫一只蹲在石堆中的大熊貓。”

“估計是熊貓園里的熊貓偷跑出來，貪戀每日能洗澡玩耍的椒溪河水，時間一長竟忘了回去，就把家安在了此處，樂不思蜀地住著了。”我一邊看著河水，一邊和她開著玩笑。

春雨來得輕松，去得瀟灑。雨水洗滌了山、樹，仿佛一切都煥然一新。雨悄然拂去了山林的塵埃，無聲洗禮了萬物。近處，樹葉清新嫩綠，如用蠟涂抹過一般油光锃亮。遠處，山巔薄霧盤繞，山腰浮云游動，似絕美的人間仙境，用“山色空蒙雨亦奇”來形容，恰如其分。

大家驚嘆于河石的奇異、山峰的瀟灑、云霧的飄逸，更對佛坪雨后山川氤氳著的欣喜氣息越發神往，腳步也就急促了起來，往地域更為開闊、山茱萸樹更多、山花開得更爛漫的沙窩村去了。

沙窩村位于漢中市佛坪縣長角壩鎮，村民分散居住在西山和東山的懷中，房屋統一的藍頂白墻。馬頭墻看起來既別致又美觀。

最別致的是路邊一戶村民的房屋。三間白墻藍瓦的正廳房，兩邊是白墻藍瓦的廈房，呈左右護衛式排列，但又低于正房。東廈房旁邊，有鋸子鋸成的一尺長的原木，嵌在用深紅色三角鐵焊的一個大大的“福”字造型中。

我感嘆主人的審美，也感慨主人的用心，在平淡的生活中把日子過得如此富有詩意。

“快走，前面的山茱萸開得正好，正大聲地呼喚著我們呢。”不知是誰，大聲地呼喊只顧著拍照的我。

往日里，我喜安靜，慢慢就習慣了一個人行走。我站在一樹花前，凝視著這金燦燦、油光光的花朵，不禁陷入了沉思。這大山里的朵朵花兒不分晝夜地究竟為誰盛開？又為誰飄零呢？我默默地詢問著，試圖從那小小的花蕊里尋找答案，但它們依然面朝天空，對我不語。

或許，花兒是為了那些曾經欣賞過它美麗的人而盛開。它的綻放是為了傳遞生命的美好與喜悅。那些曾經為之駐足、為之贊嘆、為之奮斗的人們，是它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過客，見證了它的盛放。他們的笑容、贊美，是花兒盛開的動力，襯托著花兒絕美的容顏。

或許，在一個寧靜的午后，溫暖的陽光透過花朵的縫隙，灑在著一襲錦緞的少年身上。少年坐在一處安靜的角落，手中捧著一本書，或是端著一杯香茗，深情地沉浸在寧靜的美好之中。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不需要任何的裝飾，只需要心靈的感知和體驗，便是歲月里最美好的時光。

山茱萸花，這些綻放在春日的精靈，靜靜地開放在枝頭，不言不語，卻散發著迷人的芳香，淡雅而持久，仿佛能穿透歲月的塵埃，直達我的心靈深處。每一朵花兒都如詩如畫，美得讓人心醉。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這句詩總是縈繞在我的腦海中，讓我留戀于此，不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