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是大地的原生形態--祝勇答問
蔣藍:這兩天讀完《祝勇文化筆記》已出版的四本,即:《北方——奔跑的大陸》《江南——不沉之舟》《鳳凰——草鞋下的故鄉》和《舊宮殿——未曾消失的隱痛》,這些作品與你前些時候出版的作品一樣,彰顯了一種非常獨特的文化品格。請談談你在動筆之初,是如何為“祝勇文化筆記”定位的?
祝勇:在動筆寫這些作品的時候,我并沒有過多地考慮定位問題,但是,大致有一個出發點,那就是民間視角和批判精神。其實,我這些年的寫作,無論是對知識分子精神歷程的反思,還是對民間文化資源的整理,都基于此。實際上,這兩點是相輔相成的。民間文化傳統與精英知識分子傳統一樣,是我們民族文化傳統的寶貴資源,過去我們對于知識分子傳統關注較多,比如老莊、王陽明,而對民間文化傳統關注不夠。民間可以成為知識分子的思想庫,而且可以成為我們思想的搖籃,真正的知識分子都是站在民間的立場上發言的,只有從民間視角出發,才可能真正具有批判精神。
現在從事歷史文化題材寫作的人比較多,有些人很樂于成為此類題材的壟斷者。但從事寫作的人都知道,題材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不是寫什么,而是怎樣去寫,根據什么立場去寫。有些歷史文化散文的寫家,雖然關注的是歷史文化傳統,但他們并不真正具有民間立場,更沒有批判精神,他們是思想上的懶漢,充其量只是歷史知識的二道販子,他們去當歷史教師可能比當作家更合適。這是我在寫作中需要極力回避的,我筆下的題材,有的已經有人寫過,有的編輯因此懷疑我是否有再寫的必要,這覺得這很荒唐,我肯定有我自己的評斷尺度,我不相信有什么人能夠跟我寫的一樣。
蔣藍:目前,有不少作家將自己的視角轉移到人文地理領域,打破了以往的“地理話語”那種單調、沉悶的敘述格局,為讀者提供了一種嶄新的審美模式。你如何看待目前流行的這類旅行記、人文考察筆記?
祝勇:這類作品大抵分為兩種,一種是旅行者、暴走族所記錄的旅行筆記,它們大多傳達出作者對于某種生活方式的渴望,而文學價值并不很大;另一種是知識分子的田野筆記。對于前者,我不想多說,而只想評論后者。知識分子進行田野調查,是五四以后從西方學界引入的一種學術傳統,像我們所熟悉的費孝通、梁思成、晏陽初等,都曾進行過大量的田野調查,這些田野調查,成為他們進行學術活動的重要基礎,在當代,也有許多知識分子把田野調查作為他們學術研究的前提,比如葛兆光在寫《中國思想史》的時候,就進行了大量的田野調查。知識分子,包括作家,走出書齋,走向民間,不僅有益于他們的寫作,而且會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他們的思維方式,使他們的作品更加能夠與歷史和民眾的血脈連接。我這些年走的地方很多,民間文化資源使我具有強烈的寫作沖動,我感覺有寫不完的東西,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沉靜下來,找到合適的表達方式。至于這些作品的價值,我想現在不必急于判斷,過些年,價值自然會顯露出來。我曾經主編過一套《西方視野里的中國形象》叢書,是一百多年前西方來華的記者、外交官、傳教士撰寫的觀察中國的田野筆記,今天看來,價值十分巨大,它們的寫法、觀察問題的角度,與中國人截然不同。它們為我們提供了與官方正史完全不同的歷史另類版本。
當代進行這些寫作的作家很多,我喜歡的有云南的于堅、山西的張銳鋒等,盡管知道他們的讀者不多,但我相信他們的作品的價值不會被掩埋在時間的塵埃中。
蔣藍:很顯然,僅僅依靠散文的力量不足以呈現大地的立體形態。你在這幾本著作里,融合了多種文化資源,你如何看待這種“互文性寫作
祝勇:所謂互文性寫作,就是在一部作品中動用多種寫法,比如小說、散文、學術等等,或者說,我在寫作的時候,已經不考慮文體的界限,只要有利于表達,什么工具都可以動用。比如我寫《舊宮殿》,是描述紫禁城的歷史,通過解讀建筑來解讀權力的暴力色彩,通過解讀硬件來解讀軟件,透過金碧輝煌的宮殿,揭示皇權系統中不可告人的一面。在動筆之前,我預感這樣大的涵蓋面,沒有一種文體能夠勝任,所以,我進行了一種寫作實驗,多種文體兼用,這實際上是一種寫作冒險。
結果還好,2003年完成以后,我把作品給了《花城》,《花城》的主編很有魄力,不僅全文發表,而且放在頭條位置上。這個位置通常只發表長篇或者中篇小說。有意思的是,當年的幾種文學選本都選了《舊宮殿》,但是很難歸類,小說、散文的年選都選了,上海的程培德先生就把它收入他主編的《2003年最具影響力中篇小說》中
蔣藍:在你的敘述言路中,我注意到你總是設法使靜態的歷史、地緣資料“活”起來,大幅度地描繪了你置身文化景觀當中的思考。我記得你說過:“對于一個漂泊者來說,心有所系終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哪怕它只是一間殘破的老屋,或者一只古舊的渡船。不論它是存在于記憶里還是想象中,也不論它在別人的眼中是怎樣簡陋,對于游子來說,那便是他心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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