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文”作為一種現代性隱喻
“小品文”作為一種現代性隱喻
蔡江珍
梁啟超的“文界革命”使散文的現代性觀念得以萌發,此后,在文化啟蒙的現代性訴求中,散文擔當了改造國民性的重任,這使宏大敘事成為散文的基本敘事方式,這一策略在五四初期的散文中延續著,它以“文明批評”與“社會批評”為重大目標,將散文的批判性功能發揮到極致;但當周作人、林語堂、梁實秋等人關于散文理論的現代性構想愈益朝著“小品文”傾斜時,名稱的外表下其實正涌動著一種更深刻的理論轉變,所以“小品文”決非只是一個名稱的選取,而是被選取者設想為包含了價值向度、思想維度和藝術原則的一個理論隱喻,這樣的設想使散文理論的現代性想象成為一個持續性的生成過程。應該說, 名稱的選取伴隨著的是散文精神、特質的確定,所以名稱與其指稱物之間的關系還是被十分看重的,卡西爾說對人而言名稱實際上常是某人“自我”的表現,是其人格的表現,“名稱的單一無二性也不僅是名稱負載者之單一無二性的標志,而且實際上就構成了此人的單一無二性;正是名稱首先使人成其為個體的。”[ 1 ] 對一種文體的名稱選取也同樣可以從這樣的角度去理解,小品文的選取正包容了現代性理論的基本設定。 因此只有將這一名稱看作具有豐富寓意的理論命題,才可能開啟而不是遮蔽自足地駐存于這個有意選取的名稱下的意義。
一、 散文的反思性
散文理論的現代性構想中,周作人曾說中國的現代散文是公安派和英國的小品文兩者所合成,這一觀念逐漸為文壇所確認,并使英國的essay和公安派的小品文在特質上加以溝通,而溝通的橋梁就是逐步確定的散文理念,這一理念獲益于西方浪漫主義文學之處甚多。德國狂飆運動、英國浪漫主義時期的文學、美學理論均對五四文學產生過不可忽視的影響。 瓦爾特 • 本雅明( Walter Benjamin )在《經驗與貧乏》中指出,在早期浪漫派的藝術認識理論中“反思”具有絕對的意義,他們把藝術確定為反思媒介,很大原因是藝術及一切精神領域中的一切因素都表現出反思的特性,包括幽默也是反思的,也就是說“反思是原本的、建設性的”[ 2 ] ,“反思所構成的是作品的本質”,因此反思是藝術的基礎、藝術的理念,這就是浪漫派藝術理論極力推崇反思的創造性之根由。對于文學,它的本質同樣是反思的,他們認為小說是文學中的最高反思形式,不過證明這一點卻是由于小說中的散文特點,也就是說散文才是確定文學個性的基礎,這一方面是因為散文因素使文學(小說)表露出它的原本有彈性的、不受限制的特點,表露出它的全面能力,而使文學成為擴展的文學、無限的文學,所以浪漫派把散文稱為文學的理念,認為散文是文學形式的創造性的土壤;另一方面,藝術家是充滿激情的,但當他表達即寫作時卻基于冷靜的理性,所以本雅明說:“當浪漫主義者表達真正的藝術創作物的不可毀滅性這一定理時,他們想到的是經過創作的、充滿散文精神的作品。” [ 3 ] 散文精神是作品的核心,是冷靜的——理念就是冷靜的——和反思的,所以他認為荷爾德林“藝術的冷靜”這一定理,“是浪漫派藝術哲學的基本思想”,“冷靜”表明它與哲學的方法和反思的方法之間顯而易見的聯系,這種觀點認為冷靜決定著藝術的本質:“作為藝術原則,反思最強烈地表現在散文中,散文在語用上恰恰是冷靜的比喻名稱。作為思維的、謹慎的態度,反思是極度興奮之反,是柏拉圖的心醉身迷之反。”[ 4 ]
反思的冷靜特性就被作為散文的精神而體現于文學理念中,本雅明舉荷爾德林的詩句“你在哪里?在時間中總要離去的——沉思!你在哪里,光明?” 和非哲人的 A.W. 施雷格爾說的“思索是人追求修養的最早藝術”,進一步說明作為文學理念的散文的精神特性;“冷靜的反思”標志著現代文學的哲學傾向,它既是浪漫派的看似矛盾實則深刻的理論主張,又是啟蒙運動以來的理性主義思潮的影響,都旨在將沉思方式賦予文學,思、語言、詩,是海德格爾為現代文學的這一(理想)特征作出的歸納,所謂詩意的沉思指明文學中的哲學意義,沉思是散文原本的方式,雖然這種論說并非出于對散文文體本身的思考,但這些話足以暗示我們可以從文學的這一關節點去更深入領會作為獨立文體時散文的基本特性,散文對于文學及其自身的價值都值得更多關注,尤其“無限的文學”之說提示出散文的無限可能。
這種將反思納入文學理論的觀念對文學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經由反思,藝術的批評這一概念進入了文學創作,這里的批評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評判,而是對自身的反思,本雅明引述將反思比喻為“照耀在最早的文學之上的一束光”的浪漫派理論家諾瓦利斯之語來說明其中的關聯,這段被引用的獨特而優美的話是:“難道反思不是……一種向內的歌唱: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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